话先说在前头——什么也没有发生。
真的。
事实证明，只是虚惊一场。
在林忱听说有消息并接过手机，到以眼都不眨一下的无表情删去聊天条，只有短短几秒。
“你还要吗。”
他甚至自觉将处理完毕的手机递回过来。
谢唯一愣一愣地接到手里，才从见识了这番意料之外举动的讶异里清醒过来。
“欸，这样好吗？”
“……我好像只是很简单地点了删除而已。”
似乎不理解谢唯这样说的用意，林忱浅显易懂地一歪头。“这有什么问题吗？”
“人家不是要帮你介绍……那个、什么……”
被理所当然地质疑了，谢唯很快就自己乱了阵脚，有一搭没一搭地组织语言。
“然后呢。”
“竟然说然后呢……”
在林忱不知是天然还是淡漠的态度前，她彻底败下阵来，只有些多余地添上一句：
“顺带一提，这位是谁啊？”
“一个老读者。”
“咦，你竟然有读者啊。”
“……你失礼起来倒是很熟练嘛。”
经由林忱一声清晰的咂嘴，谢唯忽然察觉到自己话里的歧义，急忙拍着泛红的脸颊解释：
“不、不是，我没有那种意思……”
“我知道，开玩笑的。”
“唔。”
这里应该稍微反击一下的，但谢唯出奇地没有那般兴致。
“那，难道不是你要求这位读者帮忙找女仆模特的人选吗？”
“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。”
对方好像受到了冒犯，语气有些玩味。他甚至又问了一遍。“为什么。”
“欸，因为……”
“算了，还是别说了，好麻烦。”
“你——！”
然后这个人就自己接上自己的话茬。到底失礼的是谁啊？
“总而言之，这都是那个家伙在擅作主张而已。说白了，如果我早有另寻他人的打算，为什么非要缠着你不可。”
“你也知道那是‘缠’啊。”
用词意外的很贴切，某种意义上。看来这家伙也是有在反省的。
“是啊。虽然也有把快递寄到我家来的、自投罗网的你的责任就是了。”
好，根本没在反省！
谢唯渐渐松开了已经被揉得皱巴巴的裙角。
一件本该成为误会、甚至将来两人间隔阂的意外，被眼前一脸平淡的人三言两语化解了。
她相信对方没有在糊弄自己。倒不如说，认真得过头了。
“你……你解释得还蛮详细的嘛。”
“哼，省得你闹腾起来，我可受不了。”
“……”
——嗯，还是撤回前言吧。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讨厌鬼。
“那，手机还给你。”
“你喜欢就多捂会儿得了，正好免得我分散注意。”林忱挥挥手，调整了一下脖子上U型枕的位置。
他顺便看了眼时钟，刚过十点。
“饿了说一声，咱们就下楼吃饭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
哎呀呀，完全是准备再次进入工作状态的样子。谢唯怔怔地双手握着他的手机，一时有点挪不动脚。
目光紧紧锁在电脑屏幕上，仿佛铁匠拎起大锤那般探出手指。
他很专注。
她也是。
以前也会悄悄盯着看的某人的侧脸，此时此刻竟然意外地——有点帅？
啊，这个发言好像也挺失礼的。
“还有什么事吗？”
“唔呃。”
看来这家伙也不是那么专注。
“我明明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啊。”谢唯皱着小鼻子问。
然后她就看见面前的人稍稍遮盖住电脑屏幕，以微妙的表情做驱赶的手势。
“去去，一边玩去。有人站在背后，我会写不出来的。”
“什么嘛，小气鬼。”
本来谢唯并没有关注屏幕上的东西的。可他这么一说，不就让人突然感兴趣起来了吗。
“本姑娘偏要坐这看你写。”
“喂，没有女仆会那样称呼自己的喔。”
“要、要你管！”
林忱叉起腰，无奈的眼神扫视着小孩子般平躺在自己床铺上的女仆小姐。“话说，躺在男生的床上好吗。虽然我是没意见啦。”
“……！”
紧接着，谢唯果然像压紧的弹簧那样猛地跳将起来，一溜身窜下地去——
他本来是这么以为的。
谁知谢唯却只是默默伸手拉扯了下有走光之险的短裙，坐直了身子。
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盯过来。“写吧。”
“你的耳朵都红透了喔。”
“写你的。”
面对林忱无情的揭穿，故作自若的女孩只是用手臂支撑在折叠的小腿上，咬着嘴唇重复了一遍。
逞强可不是个好习惯呐。
林忱眯眼。
“你确定？”
“呃、那什么……如果你介意我上你床的话，倒也不是不可以……”她松口了。
委婉的眼神看过来。
是恳求一个下场台阶的眼神。大概是赌气劲过了，想打退堂鼓了吧。
林忱是很大度的，他当然会这么说：
“没关系啊。你都上去了，我还能介意啥。”
他很自然地转回身，敲打键盘的声响传来，却让盘腿坐在他背后的谢唯深深纠结了。
“隔、隔壁的东西我还没开始收拾……”
“一会一起去，不妨事。全推给你做我也良心不安。”
林忱神情自若地答道。行云流水的手指与不久前那句虚伪的“有人看着写不出”形成讽刺的对比。
明明对他一点妨碍都没有嘛！
于是陷入这尴尬境地的最后一点乐趣也消散了。
谢唯想开溜了。
“我、打扰你不太好吧，啊哈哈……”
“没什么不好的。”
“要不我帮你打扫一下客厅……”
“不需要，我平时有打扫。”
“我也会做一点料理……”
“午饭不是出去吃吗。”
滴水不漏。
从各方面为自己的莽撞开脱的结果，都只是被对方原封不动地把话题扔回来而已。
女孩闭嘴了。
不就是看着而已吗。他也不会回头，根本不构成困窘的条件。
她的这个想法坚持了五分钟。
在这期间，林忱除去飞舞的双手——的手指外，几乎一动不动，像坐化的老僧。
好无聊。
真的好无聊。
尤其是还身处非亲非故的男生的房间里、坐在他的床铺上，边看着他工作边发呆。
这实在不能不让人有些羞赧。
她甚至纠结到用手指来回拉扯丝袜的袜口，或者检查身上的装束是否整洁。
就连这样无聊的事，她也做了七八遍。
“你写完没。”
“没有。”
“那我能走了没。”
“不行。”
呜哇，十分斩钉截铁的回答。
话说回来，谢唯忽然意识到了很重要的事情。
她和眼前这个讨厌鬼的契约里，似乎并不包括对他言听计从吧？
不包括吧？
说好只是稍微打扮得女仆一点，让他找找灵感——仅此而已吧？
“唔，我个笨蛋。”
不管，她要开溜了。
就在少女悄悄挪动小腿，并成功让一边足尖触碰到地板的同时，林忱停下了手。“喂。”
“呜，我在！”
几乎条件反射，她整个人倒着扑腾了回去，并在颇坚韧的床上弹了两下，最后以及其别扭的姿势趴在安全垫般的被褥上。
“什……么事……”
“你反应好大。”林忱嫌弃道。
“话说，你怎么还在。”
“不是你不让我走的吗！”
“咦，有吗？”
瞧瞧，瞧瞧这人一脸无辜的傻样。装的还挺像！
“总之，到你干活的时候了。”
“你指什么？”
谢唯一边揉着被摔疼的胳膊，一边问。
林忱站了起来。从桌子旁的橱柜里翻找了一阵，走到面前。
“给你。”
他递来一小包怎么看都应该过期了的膨化薯片。
“这是……？”
“喂我。”
林忱说。
“什么？”
“我说，”
他重复了一遍，面不改色。
“喂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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